低空经济：机遇无限，安全先行 | 印度坠机事件启示录
作者 | 四海
责编 | 弘微
题图 | SBS
当地时间6月12日，一个本应平常的日子却被悲剧的阴霾笼罩。印度航空AI171航班，一架载有242人的波音787-8“梦想客机”，在艾哈迈达巴德机场附近坠毁。飞机在起飞后不到一分钟、高度约190米时从雷达上消失，最终坠入居民区并发生爆炸，至少265人遇难。
这起严重的航空事故，再次为我们敲响了安全警钟——无论是传统航空还是新兴的低空经济领域，安全都是不可逾越的底线。
万亿市场的光明前景与隐忧
当前，低空经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“飞跃”千行百业。据中国民航局预测，今年我国低空经济的市场规模将达1.5万亿元。各地结合实际，积极探索“低空+文旅”“低空+物流”“低空+农业”等丰富场景，催生出直升机旅游观光、低空灯光秀、无人机播种施肥、低空勘察地质灾害、无人机城市巡检、空中出租车等新业态。
低空经济连续两年进入政府工作报告核心议程。2024年3月，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积极培育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，要积极打造生物制造、商业航天、低空经济等新增长引擎。
时隔一年，2025年3月，国务院总理李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，培育壮大新兴产业、未来产业，推动商业航天、低空经济等新兴产业安全健康发展。
与2024年政府工作报告中 “积极培育”“打造…… 新增长引擎” 的表述相比，2025 年低空经济发展重心由 “积极培育” 稳步转向 “培育壮大”，这标志着我国低空经济发展进入全新阶段。
各地结合实际，积极探索各种应用场景，政策扶持力度持续加码，低空经济俨然成为城市科技竞赛的“新名片”。然而，今年也特别强调“推动低空经济安全健康发展”，在这片万亿级新蓝海的繁荣景象背后，一个严肃的问题亟待回答：低空经济发展真的畅通无阻吗？
事实胜于雄辩：低空经济发展不容乐观
翻开近期的事故记录，我们会发现低空经济领域的安全隐患如暗礁般浮现：
通航事故频发敲响安全警钟。 2025年1月1日，湖南衡阳南岳区一滑翔伞飞翔失衡坠落，致一女游客和教练死亡。2月10日，四川省中江县有人飞行动力伞时，不慎掉入凯江河上游，落水者经抢救无效后死亡。5月2日，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一架R44Ⅱ型直升机在飞行返航时，从距离地面10米左右的高度坠落，造成4名机上人员受伤，1名地面人员死亡。
5月2日下午5点，苏州太湖一景区发生直升机迫降事故，造成机上和地面人员遇险（图源：新浪财经）
无人机“黑飞”乱象丛生。 2024年12月，湖北荆州奥体中心附近，一架大型无人机在测试过程中失控撞向构筑物，导致一名人员重伤，周边设施严重损毁。更严重的是，我国"黑飞"事件频发，无人机破解模块销量超10万件，某物流公司200架无人机因勒索病毒失控坠毁，损失超5000万元。
国际事故敲响警钟。 2025年1月29日晚，美国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撞机事故，一架民航客机在罗纳德·里根国家机场附近与一架军用直升机相撞，坠入波托马克河，机上67人全部遇难。
飞行事故远不止于此，云南大理，游客无人机违规穿越千年古塔时“炸机”失控；福建泉州，千余架无人机在烟花表演中坠落……
无人机“黑飞”穿越大理千年古塔“炸机”
（图源：央视新闻）
这些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我们：低空经济的安全问题绝非危言耸听，而是需要正视的严峻现实。
透视根源：低空安全事故的深层原因
回顾航空发展史，早期的航空事故主要源于机械故障、恶劣天气或飞行员操作失误等相对单一的因素，而通过对这些事故的深入分析，我们发现低空经济安全事故往往有着更复杂的成因，远比百年前的航空事故更加多元化。
技术层面的短板明显。 既有极端大风、雷电等环境因素影响，也有产品质量参差不齐、抗干扰能力差等技术问题。企业和科研院所在飞行器自主避障、抗通信干扰、高精度导航等关键技术方面仍需加强攻关。
管理体系存在漏洞。 操作失误、安全意识淡薄等人为因素频发，安全标准和相关规范不够完善，飞手培训和资质认证体系较为缺乏。更为严重的是，目前我国在空域管理体制上，仍然存在划分不灵活、审批繁琐、协调困难、资源利用率低等问题。
制度建设亟待完善。 地面交通有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，高空交通有《民用航空法》，而处于两者之间的低空交通仍处于“法治真空地带”。目前仅深圳、广州、苏州、珠海等地出台地方性规则或条例，国家层面的《低空交通法》尚在酝酿。空域划分、飞行审批、空中路权、事故责任认定等核心问题缺乏统一标准。
空域资源配置不合理。 我国3000米以下空域80%为军民航管制区，实际开放区域不足20%。全国通感基站仅500个，难以实时监控百万数量级的无人机。各个试点省分别建设了飞行服务保障系统，缺乏全国统一的技术规范和技术标准。
官方回应：构建安全发展的制度框架
面对这些挑战，国家层面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回应和解决方案。
国家发改委在今年5月2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明确表态：“安全是低空经济发展的首要前提”，并提出了“先载货后载人、先隔离后融合、先远郊后城区”的原则。
发改委同时强调，在严控风险、确保安全的前提下，分类有序拓展低空经济应用场景。这一表态以“无安全，不低空”为低空经济定调，为整个行业划出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安全红线。
“先载货后载人“体现了以人为本的发展理念。在货物运输中，即便出现技术故障也主要涉及经济损失，而载人飞行一旦发生事故则直接威胁生命安全。这一原则实际上是将人的生命价值置于商业利益之上，体现了对安全标准的严格要求。
”先隔离后融合“ 反映了循序渐进的管理思路。低空飞行器要与现有的民航系统、城市交通网络实现有机融合，必须先在相对独立的空域中验证技术可靠性、积累运行经验、完善应急预案，为最终的全面融合奠定坚实基础。
”先远郊后城区”遵循了风险管控的基本逻辑。远离人口密集区域的郊外环境具有更大的安全容错空间，即使发生意外也能最大程度降低对公众的影响，同时为新技术的测试和改进提供了相对宽松的试验环境。
国家发改委同时强调，将“坚持管得住才能放得开，持续推动深化低空飞行安全监管体制改革、完善规则规制，进一步健全低空安全监管责任体系”，严厉打击驾驶员无证、低空航空器未取得适航证、飞行活动未报批等“黑飞”行为，“压实属地政府、行业管理部门监管责任和企业主体责任”。
系统解决：多管齐下筑牢安全防线
要固牢低空经济“安全之翼”，需要举多方之力，从技术、管理、制度等多个层面系统发力。
技术层面要强化攻关。 必须在核心技术领域实现突破，包括提升飞行器的智能避障能力、增强抗干扰通信技术、完善精准定位导航系统等。同时要加速推进电子围栏、智能监控等安全防护技术的研发应用。正如中国通号董事长楼齐良所言，低空经济如果“管不住”，就“飞不起”。
管理层面要完善体系。 要建立健全从业人员的培训考核制度，完善跨部门信息共享平台，提高空域资源的统一调配效率。同时需要理顺各监管部门的职责边界，形成监管合力。
制度层面要立法先行。 当前迫切需要在国家层面制定专门的低空交通法律法规，明确飞行标准、责任划分、事故处理等关键环节的具体要求，为行业发展提供明确的法律依据。
基础设施要同步跟进。 需要加快建设覆盖主要城市的空中交通管制系统，整合现有的通信导航资源，构建全国一体化的低空监管网络平台。
结语：生命至上的安全理念
低空经济安全问题的重要性，绝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或管理问题，它关乎的是每一个生命的尊严与价值。历史经验告诫我们，人类征服天空的历程始终与风险相伴，即便是低空飞行活动，也同样涉及空中及地面人员的生命安全，不容一丝侥幸。
正如1908年莱特兄弟的“飞行者一号”腾空后不久就夺走了第一位乘客的生命，1937年“兴登堡”号飞艇自燃的熊熊火光迫使航空业重新审视安全标准一样，当前的低空经济也必须在发展的每一步都将安全置于首位。
我们期待，低空经济能够固牢“安全之翼”，在严格的安全规范和完善的监管体系护航下，稳稳飞向更加广阔的蓝天。只有这样，这个万亿级的新兴产业才能真正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新质生产力，而不是悬在头顶的“达摩克利斯之剑”。
毕竟，没有规则护航的技术跃进，终将坠入无序深渊。当未来某天，无人机外卖与载人飞艇在智能调度的“天路”中穿梭时，人们记住的不该是某款飞行器的炫技，而是背后那套让天空值得信赖的安全体系。